长篇纪实散文《我爱我父母》第25章
来源:中国ManBetX文学网 作者:王泉滔
第25章
前文说过,我上小学一年级是在老大队支部上的,主要接收的是大队南边几个村里的ManBetX,当时有个词叫“南点和北点”。大队区域内南边几个村叫南点,这里的孩子上一年级都在老大队支部上,就一班学生,约有三四十个学生。到了上二年级才转到真正的学校里去了。
学校离我村有四里左右,有两条土路,都不平正。西边的一条是个老路,相对平正点,但远些;东边的路是个高出地面的灌溉渠,后来渠废弃,逐渐被铲成了路。豫东平原的土是最有硬度的,也是最有粘性的。要是晴天,土坷垃坚如铁蛋,用抓钩的背脊砸三下两下顶多刺个花,十下八下也未必能把这家伙砸烂;要是雨天,一脚踏下去,可以陷入一拃深,埋住脚脖,任你如何上拽也难以拔出,即便拔出,“呼哧”一声鞋上带了很多泥巴,走路十分艰难,所以豫东人走雨路都说“蹅”,形容最贴切,就连著名作家刘庆邦先生在他的文章里也用过这个字。尤其是冬天,雨雪过后,夜间把地表冻成一块铁,白天阳光把“铁”慢慢溶化,哪种泥巴能把老虎粘住,别说人走了。
那时家家都不太殷实,但都很努力奋斗,源于经济不太发达,很多孩子冬天没有棉鞋穿,更没有胶鞋。记得很清楚,都上初一了,夜里落了很厚的雪,我班有位学生穿个单鞋到学校上早自习,鞋湿了一圈,脚冻得像个红萝卜,老师表扬了他,我们都不觉得是错,而且成了全班同学学习的榜样。
人的智慧是无穷的,比大海深,比高山高,大海有底,高山有巅,可人的智慧像宇宙深邃无边无际,在特定的条件下什么都能想出来,什么都能做出来,“人有多大想象,就有多大的智慧,并且一定会实现”,这句话绝不是唯心主义,是人智慧的真实写照,想象出来,没有实现,只是还不到时间,到了一定时间一定能够实现。大到上天入地,小到日常生活中的吃穿用行,像鲁班尺锯、四大发明、星球探险、笔墨纸砚等等。就说鞋吧,人为了生活做了各种各样的鞋供自己和别人所用。
那时没有胶鞋、皮鞋,人们自己发明了一种踏水鞋——桐油鞋。桐油鞋好穿、耐用、不渗水,一用数年不坏,可以和胶鞋媲美,是那个年代农村人家必备之物,但做工相当繁琐复杂。先把麻布裱褙好,裁好鞋样子,用桐油刷在半成品的鞋帮子上,挂在通风透光的地方晾干,然后再刷上桐油,阴干,反复数次才能达到理想的程度。鞋帮油成,只是一部分工作,还得纳鞋底。纳鞋底很费工,要一针一线地纳,纳成什么花形,都是有讲究的,我至今不明白一个走路的鞋,鞋底也没人看,那么讲究干啥?为了鞋底结实,也要在里层的麻布上刷成桐油,这样更难纳鞋底了。比纳鞋底更难的是把鞋帮和鞋底缝合一起的过程,因为二者都浸了桐油,被风光吹晒得干蹦蹦的,把二者缝合一起很费时费工,还是个技术活儿,弄不好,要么大了不跟脚,要么小了穿不上或夹脚。
桐油鞋,我也有一双,是母亲给我做的,而且秋天就做好了,挂在前墙上,单等雨雪天上学穿。母亲把桐油鞋的帮和底缝合一起是用锥子上的,一般的针是不行的,硬度不够,容易断,这种锥子不是像修鞋匠那种特制的,是自己发明的,用废自行车条做成的,上起鞋来,非常费劲,母亲手上磨了几个血泡才把桐油鞋做好。别看这样的自制桐油鞋,一般的孩子也没有,我穿在脚上很多羡慕的目光向我投来,尤其走在雪地上,沙沙作响,既快捷又暖和。等到天晴,母亲很快给我收拾好,晒干,收藏起来,唯恐发霉沤糟。在我的印象里,这双鞋足足穿了几年还没有坏。同时父亲也给我编了双苇窝子鞋,也是一篇有趣的哩。
说了鞋,再说被子。上世纪七十年代初,物资相对匮乏,人口多的家庭,想一人一床一单一被一褥一枕头是很难的,更别说盖两个被子了,大多数人家都是兄弟挤在一起,姐妹挤在一起,盖一个被子,再把各自的衣服盖在被子上。我是独生子,父母能劳动,家庭相对好些。我上初中一年级,母亲在西间里给我支了一张床,这张床很旧又较矮些,就是后来我上高中拉到学校那个床,这张床是父亲在泉河大闸竣工时廉价买的民工用床。为了我能更好地学习,父亲亲自动手给我做了一个桌子放在床头处,供我夜读用。
父亲不是木匠,自然做不精致。父亲没有找木匠做,不是父亲不愿意让木匠挣这个手工钱,而是做桌子的材料实在糟糕了些,粗质糙板,父亲说,怕人家笑话,不值当地请木工了,就自己动手做了一个桌子。桌子做好后,说实话,个头不大,外观不雅,四个桌子腿关节有些外翻,站立不太稳定,内行看了一定会讥笑的。好歹不是八仙桌,不放在堂屋供客人观赏和招待客人用。父亲给我做的是学习桌,虽站立不好看,放在床头,两边对墙角一靠,即便是两条腿也能使用。返回来说了,别看就这个粗糙的桌子却惹来很多同龄人羡慕,不止一个人和我同桌夜读过。
这个桌子一直伴随我度过几个春秋,到我离家去上高中时,才离开它的身旁。再后来,父亲进修归来,没去乡卫生院,而是回到家里开起诊所,这个桌子仍靠在墙的一隅体现着它的价值。这样说吧,这个貌不惊人言不压众的桌子至今仍在我老家灶屋的一角屹立着,上面放了很多盆盆罐罐。
我睡在这张床上,让我最温馨最幸福的事情估计谁也猜不到,如果没有我的经历和我的性情的话,那就是:
“母亲常常夜间来给我盖被子掖被角的事。”
一年四季,我独自睡在这张床上,尤其是冬天,母亲夜间常常起床到我床前看我胳膊露在外面,就轻轻地把我的胳膊放回被窝,又随手把被边子给我往里拢了拢,时间长了,我发觉了母亲这个举动,为了怀得幸福感,有时听到母亲起来,故意把胳膊或腿脚露在被子外边,每次都能得到母亲的疼爱。母亲今年七十有八,这件事,至今仍是个秘密,我不写出来,谁也不知。因为,每次回家,和母亲住在一起,母亲还常常给我盖被子,哪怕我手脚盖得很严实,母亲也会习惯性地给我盖一盖被子或拢一拢蚊帐子。
小时候的被子很薄,棉花又不宣腾,很死嗒。到我结婚时,母亲给我套了几床宣腾腾的被子。母亲说:“小时候家里穷,没有好棉花,都是一些猪咀嚼的、秋桃子拾掇的棉花,盖在身上死嗒,现在生活好了,一定给你做几套好棉花的被褥,免得冻着我的孙子了。”听的人哈哈大笑,和母亲开玩笑说:“这老太婆可就想孙子了,将来给你生一堆,好好闹闹你。”母亲说:“越多越热闹越好,再多也不怕。”
时代在发展,人民越来越幸福,转眼母亲都应老太太了,听说要有重孙子,母亲早早就准备了棉袄、棉裤、棉鞋、屎尿布片子。母亲很高兴,别说母亲不知道自己落后了,就连我也不知道自己落后了,现在的孩子谁还穿粗布?都是既柔软又暖和外行人叫不上名字的衣服。为了体现母亲对她重孙子的爱,还是给她的重孙子穿了几天。
小时候的被子别说被罩了,能有厚被子的人家已经是比较充裕的家庭了。现在除了农村的老太太老爷爷们,一辈子穷怕了,苦惯了,即便有钱也舍不得花,还是盖的那种棉布里子、花碧尼外表的被子,年轻人再没有盖那种被子的了。
前天星期六,我和孙子回家,看到母亲和父亲盖的还是我小时候那种样式的被子,心里一阵儿酸楚。我问母亲,怎不换个绒被罩?母亲急忙拿出绒被罩给我看,说:“我和你大不冷,俺俩有绒被罩,要是冷了,就罩上了,你不用操我俩的心。”
看了母亲的绒被罩,我心理宽慰了很多。第二天是个好晴天,冬日的暖阳护在庭院的护栏上,我把母亲和父亲的被褥单子枕头携到二楼的栏杆上,让阳光照照、风吹吹。吃了午饭,我用木棍把母亲父亲的被褥敲打敲打,把紫外线照射的尘埃敲打掉,抱下楼去,给父母铺好床,才驱车回县城上班。走之前,母亲说,她想买个紫红色的毛呢大衣。我说好,下星期回来带你去,今天晚了。
过了两天,母亲给我打电话说,我妻子带着她到光武集买过了,好几百块钱呢。我听了很是高兴,心想:
“妻贤喜事多,我们就是幸福之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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